当地时间8月20日，日本首相岸田文雄造访东京电力福岛第一核电站，视察了核污染水排放相关设施，并听取了安全对策的介绍。这是岸田文雄首次视察福岛第一核电站的核污染水排放设备。随后，他向媒体强调，核污染水排放是“绝对不能拖延”的课题。

(资料图)

两天后，岸田文雄宣布，在天气和海洋条件无异常的情况下，将从24日开始，将福岛第一核电站的核污染水排入海洋。这意味着，若再无相关行动说服岸田文雄改变决心，过两天后，第一批稀释过后的核污染水将流入太平洋。

几乎“板上钉钉”的强推计划还有无回旋余地？为何日方拒绝中俄两国政府曾于7月提出的“探讨向大气排放”要求？坚持核污染水排放入海对岸田内阁又有什么影响？围绕这些问题，8月22日，新京报记者采访了长期关注日本核污染水排放计划的大连海事大学法学院教授、黄渤海研究院院长张晏瑲。

大连海事大学法学院教授、黄渤海研究院院长张晏瑲。受访者供图

新京报：当地时间8月22日，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宣布，在天气和海洋条件无异常的情况下，将从24日开始，将福岛第一核电站核污染水排入海洋。但日本民众自发组织集会，表达对福岛核污染水排海的强烈不满。岸田文雄坚持“核污染水排海”还有无回旋余地？

张晏瑲：目前来看，由于距离24日仅有2天时间，通过外交或者政治手段阻止日本核污染水排海计划的实施可能性并不大。但是从日本披露的核污染水排海计划来看，该计划实施时间将一直持续到2050年左右，此后随着我国以及国际社会在外交、政治、法律层面施压，以及日本官方和民间力量的一些改变，依然有相当机会终止这一计划，并将核污染水排海的损害降低。

因此，不应因福岛核污染水正式排海就认为事情毫无回旋余地，而是应当持续保持对核污染水排海的关注，收集相关数据并通过政治、外交和法律手段对日本施压。

新京报：此前，中俄两国政府曾于7月要求日本政府“探讨向大气排放”福岛核污染水，但遭到日方拒绝。在你看来，日方背后有何考虑？

张晏瑲：向大气排放和向海洋排放是两个截然不同的路径。如果单纯向海洋排放，事实上因为海洋的蒸发作用，很多污染物最终也会蒸发流入大气层，尤其是氚这一元素比较轻，会更容易向高空扩散。

因此从效果上来讲，海洋排放会同时造成海洋污染和大气污染两个后果；而大气排放，同样是因为主要污染物的氚质量较轻，最终一般不会回落到地面或海洋中。事实上日本早先也曾经研究过大气排放的方案，但日本之所以选择海洋排放而拒绝大气排放，可能具有三种考量。

当地时间8月22日，日本东京，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在首相官邸出席部长会议，讨论将东京电力控股公司福岛第一核电站处理后的核污染水排入大海的计划。图/视觉中国

首先是成本因素。大气排放的成本应当是显著高于海洋排放的，两者都需要经过共同的稀释处理，然后大气排放还多了一道蒸发程序，而这个成本是相对高昂的，也需要较高水平的技术支持；而海洋排放则相对简便，技术含量也较低。

其次是可控因素。海洋排放和大气排放都具有污染外溢的效果，但是海洋排放的污染走向和结果相对容易预测和控制，日本更容易避免对本土造成损害；但是大气排放因气象因素的不确定性，在排放过程中对日本本土造成损害的可能性更大。所以，虽然整体而言大气排放对地球的损害更轻，但是对日本的损害可能更高，因此日本选择维护本国利益而牺牲了全人类的共同利益。

最后是逃避责任的考量。今天大气污染的监测已经发展得较为成熟，若短期内有大量放射性污染物涌入大气，可以较为轻松地构建损害结果与日本污染排放行为之间的因果联系，进而对日本主张追责；但是若采取海洋排放，污染物的扩散过程较慢，且污染物的溯源较为困难。如果采取海洋排放，即便日本损害了海洋环境，以当前国际法的追责条件，构建日本的行为与损害结果之间的因果关系存在较大的困难。

当地时间8月22日，日本东京，抗议者在首相官邸外抗议日本政府计划将福岛第一核电站核污染水排放到海洋中。图/视觉中国

新京报：按照东京电力公司（东电）的计划，经过处理和稀释的核污染水将通过一条约1公里长的海底隧道排放入海，排放时间长达30年。为何要30年？

张晏瑲：一方面可能涉及一些技术原因，如果日本短时间内将所有核污染水排进大海，即便这些核污染水经过稀释处理，依然会对海洋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害，而因为日本采用的是陆源排海，因此直接的受害者依然是自己，所以尽可能拉长排海的时间，可以淡化核污染水对本国海洋环境的损害。此外，缓慢排放也可能有指望技术发展能够加强稀释效果、降低排海成本的考虑。

另一方面可能还涉及避免追责的原因，通过稀释、缓慢排放，日本对海洋造成的额外污染在短期内不易察觉，从而避免因为排海行为承担国际法责任。

新京报：对于福岛核电厂核污染水排放入海一事，不少当地民众担心日本形象受损。你认为，坚持“核污染水排海”对岸田内阁有什么影响？

张晏瑲：毫无疑问，核污染水排海行为充分说明了日本政府不仅在逃避责任，还缺乏对全人类共同利益的考量。岸田内阁时至今日也没有提供充分的证据，表明核污染水排海的安全性，更没有说明选择核污染水排海方案的必要性，多数信息都没有公开，对可能存在的损害后果也没有出台任何有效的预案，这会大幅降低人们对岸田内阁的信任和期待。而对于国际社会来说，岸田内阁对核污染水排海计划的大力推动，毫无疑问会损害日本的国家形象。

新京报记者 张建林

编辑 陈静 校对 刘越